巴黎下水道——一座现代之城的根基

Julie 2016-10-24 16:38: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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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法兰西民族是一个爱“挖洞”的民族,巴黎老城本身就是以挖地下的石头建造起来的。四通八达的地铁、纵横交错的地下排水道、大面积的地下商城、停车场、隧道、地窖、各种管线以及古代遗弃的矿穴,使得巴黎的地下快被掏空了。从这个意义上说,“巴黎的历史在地下”似乎并不为过。

关于巴黎的下水道,很早就想写这么一篇文章,今天终于动笔了。很多人只知道巴黎的的繁华和浪漫,可你是否知道,在这光艳无比的城市下却是另一个世界,另一个地下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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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豪眼中的巴黎下水道

文章开始,我们先来回顾一下大文豪雨果在《悲惨世界》(Les Misérables)中所说的:

L’égout, c’est la conscience de la ville.(下水道是一个城市的良心与智慧)当洪水四溢,城市的下水道,让滔滔之水悄然排淌,城市回归安详。

“在我们这个世纪,巴黎下水道仍是一个神秘的场所。如果知道自己的下面是个 可怕的大地窖,巴黎会感到不安。”

“下水道, 就是城市的良心,一切都在那儿集中、对质。在这个死灰色的地方,有着它的黑暗处,但秘密已不存在。每件东西都显出了原形,或至少显出它最终的形状。垃圾堆 的优点就是不撒谎……一切涂脂抹粉的都变成一塌糊涂的形象。最后的面纱终于揭开,阴沟是一个厚颜无耻者,它吐露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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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说,《悲惨世界》是一本描述社会底层的书,下水道也就成了社会苦难和欲望的象征。宽阔通畅的下水道可以为那些无家可归的贫穷者、流浪者等提供一个临时的安全庇护所。冉·阿让(Jean Valjean)背着从起义街垒救出的马吕斯,就是通过这座迷宫摆脱警探追捕,从而死里逃生的。或许,在雨果或者冉·阿让的心目中,这个城市下面的阴渠才是这个世界最真实的存在,因而也才是这个社会的良心。

数字中的巴黎下水道

毫无疑问,巴黎的下水道堪称世界上最伟大的下水道,巴黎经常下雨,从未发现下雨积水导致的交通堵塞。 雨天行走时湿鞋的情况也很少见,而且从未发生过由下雨积水导致的交通堵塞。这些多多少少也是这条下水道的功劳吧。巴黎的下水道不仅没有“脏、乱、差”这三个评价的影子,而且是著名的旅游景点。没错,它是一个旅游热点,是巴黎人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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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1年的巴黎下水道规划图)

来看一组数字,或许更有说服力。巴黎的下水道均处在巴黎市地面以下50米,水道纵横交错,密如蛛网,总长竟达2347公里,规模远超巴黎地铁。此外,下水道井盖多达2.6万个,有6000多个地下蓄水池,还有1300多名专业维护工负责清理维护,整个下水道网络每一年至少大规模清理2次……更加令人叫绝的是,天才的设计者当初就考虑到它将来的用途。人类后来发明的各种新东西,自来水、电缆电线、煤气、电话和网络线等等如今都塞进了这个巨大的下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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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下的管道网络)

电影中的巴黎下水道

还记得那部经典电影《虎口脱险》(La Grande Vadrouille)中,巴黎的下水道里竟然可以划船呢,3位英国盟军飞行员与一位法国剧场的乐队指挥,正是从巴黎下水道乘坐小船,逃离了入侵者德国纳粹的追捕。在下水道中 “剥猪猡 ”的场面更是百看不厌的爆笑经典。去参观一下巴黎的下水道,你就会知道了,那里没有臭烘烘,脏兮兮的黑水与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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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虎口脱险》剧照)

除此之外,《洞》(Le Trou雅克·贝克执导的越狱片)、《饥饿游戏》、《尖峰时刻3》等作品中也都出现了下水道。在《尖峰时刻3》中,反派在巴黎的下水道中对成龙与黑搭档说的台词是“巴黎的下水道在一百多年前建成,宣告了现代城市的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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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Le Trou的剧照)

历史中下水道的演变

首先要说明的是,巴黎的下水道并不是世界上最古老的下水道,世界上最古老的下水道当属意大利罗马下水道系统。在古罗马时代,罗马城就规划建设了下水道系统。法国在罗马人统治时期,这一城市排水工程当然也推广到了巴黎,巴黎的第一条下水道是中世纪在Boulevard Saint Michel下面修建的。

雨果写那段文字时,正值巴黎城在塞纳省省长奥斯曼男爵的鼓动下,进行着地下水道的彻底修建,领导这项浩大的修建工程的,正是负责其总体设计的贝尔格朗(Eugène Belgrand)工程师。奥斯曼当时的设计理念是提高城市用水的分布,将脏水排出巴黎,而不再是按照人们以前的习惯将脏水排入塞纳河,然后再从塞纳河取得饮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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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直到中世纪时,巴黎城的生活用水取自塞纳河,废水污水则直接由泥土铺成的小街巷的街面,排到附近的田野或荒地。

公元1200年左右,国王腓力二世(Philippe Auguste)下令在巴黎铺设石块路面,并在路中央安置排水用的阴沟。第一段地下水管是1370年时安放在蒙马特街(la rue Montmartre)底下的水道中的,工程由国王查理五世的重臣于格·奥布利奥(Hugues Aubriot)负责,但那个时候大部分的沟道仍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17世纪的路易十四时代,塞纳河右岸兴建了一条环形下水道,但左岸仍利用小小的布利耶弗尔河(la Bièvre)作污水道。

到了拿破仑一世时代,巴黎已经形成了三十公里长的第一个下水道系统。说到街面上的水沟,则还是几百年来的老样子,即街面两边高,中间低,污水在街中心如车马一样流动,流淌相当一段距离后进入阴沟。地下水道则频频堵塞,害得巴黎市民时常为污水满街横溢而叫苦不迭。据说,1830年流行的霍乱很可能与污水不通、病菌肆虐有关,也正是在那次瘟疫大流行之后,净化巴黎的环境成了当务之急,市政当局才痛下决心,兴建巨大的污水排放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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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1年,贝尔格朗利用巴黎东南高、西北低的地势特点,设计了将废水排到郊外地的方案,并且为下水道系统的发展、清除和维修建立了一套较为完整的技术。从1854年到1878年,贝尔格朗和他的工人们在巴黎城下修建了600公里长的下水道。 随后,下水道就开始不断延伸,直到现在将近2400公里。

拿破仑三世对巴黎下水道工程曾经沾沾自喜,他说,“下水道是大城市的内部器官,就像人的内部器官一样;纯净清凉的水流、光线和热量在里面游走,就像维持生命的流动物。那里产生著一些神秘的分泌物,它们维持着公共健康,但又不扰乱城市秩序,不损害其漂亮的外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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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4年时,拿破仑三世纪念巴黎下水道部份工程竣工的石碑。)

为了纪念欧仁·贝尔格朗在巴黎下水道规划建设上取得的伟大成就,他的名字被刻在埃菲尔铁塔上(铁塔上共刻着72名法国杰出人物的名字)。在下水道博物馆里,也有一尊贝尔格朗德半身像,来纪念这位伟大的设计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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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仁•贝尔格兰德(Eugène Belgrand, 1810-1878)

下水道博物馆及其“秘密武器”

所以说,这个将生活污水、厕所粪便和街区雨水全部通过同一水道排放的 “一切归一 ”(tout-à-l’égout)下水道系统,不仅成为城市不可或缺的基础设施,也成了现在的一个旅游胜地。

看惯了铁塔圣母院的你,是不是想要寻找另一种视角下的巴黎呢?没错,这个巴黎下水道博物馆(Musée des égouts de Paris)就是一个不会让你失望的选择。博物馆就在铁塔的东边,塞纳河南岸,Pont d’Alma附近,不看路标基本上是不会注意这里的,博物馆的入口和售票处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岗楼,买了票从旁边窄小的楼梯走下去就是啦,票价是4.3欧,学生会有部分优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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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售票亭旁边下水道井盖下的旋梯到达地下6米的深处便可进入博物馆参观。

TIPS:

交通:坐地铁9号线或RER C线, Pont de l’Alma 站下车;

开放时间:5月1日到9月30日 11:00 – 17:00;10月1日到4月30日 11:00 – 16:00;每周四、周五,以及一月的第2~4周休息。

其实,巴黎下水道在19世纪末就对公众开放了,早在1867年巴黎世博会期间,俄国沙皇和葡萄牙国王都参观过巴黎下水道。过去人们在巴黎下水道里乘坐船或小火车参观,从1975年起,法国政府专门开辟了一条约500米长的下水道作为博物馆,游客从一个下水道井口顺着旋梯下去,就可参观从高卢时期至今各个时代的下水道发展建设及下水道工人的作业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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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物馆的入口是一个极为平常的检修工人出入口,不得不说显得如此随意。一进入博物馆,也就是一进入下水道,就闻到一股浓重的有点潮湿的味道,但是没有臭味,不过就是偶尔能看到远处管道里的老鼠罢了。但是!不要小瞧它们,它们可是下水道博物馆的吉祥物!对,你没有听错,它们是吉祥物。据说,因为在这2400公里长的下水道里生活着至少四百万只老鼠,于是幽默的法国人干脆就把老鼠当成了下水道世界的主人,并按照它们的大小做成纪念品出售,据说销量还不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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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馆之后,都有专门的讲解员为大家细致讲解的,有不懂的地方也不要担心,当然也不会迷路,讲解员都是在下水道的工作人员,他们都会特别专业特别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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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业的讲解员小妹正在给大家介绍)

在第一展厅和第二展厅主要介绍了水循环和巴黎地区水资源网络的分布,以及在下水道的水道清理过程中的需要使用的工具。两张超大海报介绍1910年水灾,让所有观众铭记治理地下水道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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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进去是一个很长很宽敞的展厅,是由一段已废弃的下水道改成的下水道历史展示厅,巷道中间是一排图片展示牌,主要从技术手段和发展历史的角度介绍了巴黎的下水道系统和循环用水系统的发展历史。馆内陈列着从高卢罗曼时代、中世纪、文艺复兴时期、第一帝国和七月王朝、现代和近代巴黎下水道6个历史时期的图片、模型,并配以英、法两种文字说明。从早期的自家后院的一条臭气熏天的小窄沟,到如今密密麻麻的地下水道网,巴黎市的规模从人口、地上规划和地下建设多个维度得到了扩大和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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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板下面就是川流不息的地下水,湿气很重,可以听到水流声)

巴黎的下水道十分宽敞,中间是宽约3米的排水道,两旁是宽约1米供检修人员通行的便道,上面放的是清砂船,用来清理下水道里沉积的泥沙;下面就是哗哗的水流,可以看到水里的水瓶,烟头,纸等生活垃圾。没错,这个博物馆的独特之处就在于,你是走在真真正正的下水道上面来参观的。展板下面就是川流不息的地下水,湿气很重,但是没有异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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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了历史,有几样看家宝贝,必须得说一说了,正是这些蕴含前人智慧的河道清理工具,让巴黎的下水道可以完美运作至今。

清砂船

这种清砂船大的十几米长, 几个人合力操纵。船体整个钢铁结构,像条拖船一样扁平,用于清除阴沟里的沉积物,巴黎下水道每天排120万立方米污水,每年清除1.5万立方米沉积物,还有小的清砂车1米多长,单人操纵。所以清洁工在下水道可步行、开车或开船往返。 

木制大球

巴黎地下水道去除污物的另一个办法是使用这种木制大球。它们由木头拼接而成,直径1米多,略小于排水管道。木球在下水道里借水流的推动向前滚动,污物集结在球的后方,到达终点后,工作人员收集污物,拆解大球,运送到下一个待清理的下水道里拼装,重复上述过程。大木球万一卡住怎么办?工人们在木球后系了一根长长的绳子。必要时将它拉回。不过这大木球只在干道使用,漂17公里的距离花整整七天时间。

免费到家的服务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下水道的街名和路标是跟地面上一一对应的。主要是为了便于判定方位,工人只要熟悉巴黎街道,就不会迷路。此外,多数人大概不知道,在巴黎,如果你不小心把钥匙或是贵重的戒指掉进了下水道,是完全可以根据地漏位置,把东西找回来的,这都是得益于下水道的定位非常精确。下水道里也会标注街道和门牌号码。你所需要的,只是拨个电话,24小时全天不休的维修工人就会开着装备先进的小卡车前来帮你解决问题,并且这项服务是免费提供,当然也包括帮助寻找丢失物品。完备的设施和人性化的设计背后,凝聚了几代人的心血和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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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人员在搜索人们遗失的物品)

通向地上的井盖

没错,这些井盖往往就是电影里钻地道的桥段开始的地方。在地下水道里,每隔一段路,就可以看到一个通往地面的铁蹄,爬上去就是街边的水沟盖子,巴黎马路上的积水和市民的生活污水通过各种管道流入下水道,这些污水先经过一个过滤系统,经过净化处理的水最后流入塞纳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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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水道就先说到这里了,关于巴黎地下世界的其他秘密,敬请关注之后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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