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法国马赛北部地区的某个法庭上演了一场非同寻常的审判。 “混蛋！混蛋！” 一位中年男子的怒吼声响彻整个审判室。 坐在被告席的父子俩是当地赫赫有名的牙医：Lionel Guedj医生和他同为牙医的父亲Carnot Guedj。他们被指控“私自对322名患者进行了不合理且拙劣的手术，甚至导致部分人终身残疾。” 并以“故意暴力导致残缺或永久残疾”和“欺诈”两项罪名被起诉。据悉，两人或将面临10年监禁和大约200万欧元的罚款。 图源：topwhich 在审判日当天，审判室迎来了300多位原告，他们大多都是Guedj医生曾经的患者。大约上午10点左右，两位被告人穿着一身黑色衣服走进审判室，坐在被告席的长凳上。父子两人沉默不语，等待法律的正义审判。就在这时，出现了开篇的那一幕——旁听席的一位“受害患者”突然站起来，对着被告人怒吼！而在座的其他一百名受害者，为了这一刻已经等了十年之久。 Lionel（坐下）和他的父亲Carnot（中）Guedj准备接受审判 图源：FTV “坐下！我知道你为了这场审判已经等了很久，这一刻对你们很重要。但是，在任何情况下，你都不能干预法庭的秩序，也不能向被告人发出威胁言论！”面对法庭上即将情绪爆发的人群，审判长Céline Ballerini立刻制止并提出了警告。 拿着手术刀的“屠夫” 在马赛北部的第15区，Lionel Guedj是当地的明星牙医。从2006年至2021年期间，他和他同为牙医的父亲一共接待了500多名患者。在络绎不绝的问诊室里，大部分人都是冲着“明星般的微笑”（un sourire de star）来的。 这对牙医父子对外声称：“没有什么牙齿疾病是我们诊治不了的！欢迎来到我的诊室，还你一个明星般的笑容！” 图源：FTV “Lionel
Guedj在提供牙科治疗护理方面存在许多问题，他的操作并不符合常规标准。比如有的患者只是前来咨询一两颗牙齿护理问题，但他就会将其描述为‘龋齿、牙痛’等经典病状。以至于许多病人的牙齿状况良好，但都会被Lionel
Guedj和他父亲以‘状况极差，有脱落的风险’为借口，说服患者进行治疗口腔里的所有牙齿。并且，会承诺这些患者在接受治疗后会拥有‘明星一般的笑容’。”
马赛检察院办公室的一名检察官说道。 但在接受治疗后，许多患者在后期陆续出现口腔溃疡、脓肿、黑嘴、口臭、反复感染等症状。 图源：pexels “现在，依然有许多Guedj医生的患者在遭受痛苦。多发感染、顶端病变、牙龈炎、咀嚼疼痛、咬合障碍……这些病变问题通常会发生在几颗甚至二十多颗牙齿上。他们简直就是屠夫！”几名受害者的代理律师Joanna
Touati在法庭上公开指责Guedj父子所犯下的种种罪行。 同时，Guedj诊所的牙医助理Nadia Omar也回忆说：“可能你来的时候只有两颗蛀牙，但等你离开的时候会将所有牙齿‘留’在诊所。” Frédéric Monneret律师 图源：France Televisions 曾是法国收入最高的牙医 Guedj父子创立的牙科诊所位于马赛典型的工人阶层社区，这里有一半的患者都是CMU受益人（CMU是法国政府为低收入人群设立的健康补充险，有了这种保险，可以享受医疗百分百的报销。） 在Guedj“明星微笑”的诱惑下，诊所每天接待多达70名病人，而且Guedj医生也不设立预约制度，几乎是随叫随到。根据CPAM（基础医保局）给出的专业解读，Guedj父子俩每天平均处理一个病人的时间大约在15分钟左右，即使是这样的“高效率”，他们每天也要工作17.5个小时。 图源：FTV 不仅客流量巨大，Lionel Guedj的推销能力更是一流。 巧舌如簧再加上暴利治疗，Lionel Guedj很快就成为了当地牙科诊所的“销量王”。在2010年，Lionel Guedj成为法国收入最高的牙医，每月收入在65000至80000欧元之间，高出全国平均水平的15.8倍。而他的诊所在当年的营业额为260万欧元，其所在部门的营业额为180000欧元。 图源：pexels 巨大的收益让Lionel Guedj在十几年内迅速暴富。不仅收购了十多处房产（总价值约为950万欧元），多辆豪车、艺术品以及一艘15米长的游艇。除此之外，他还积累了1300多万欧元的财富。 图源：pexels 300多名受害者的控诉 Guedj父子案件的最大特点就是受害人数庞大，因此备受法国媒体与社会的关注。 根据马赛检察官办公室的最新声明，目前已有322名受害者向Guedj医生提起民事诉讼。由于受害人数众多，法院特意将审判室搬到一个更大的房间，坐落于马赛第三区的Casenne
du Muy。在审判前期，322名当事人中，有100人被带到律师协会作证，每天十次，一共持续了长达11天之久。 图源：marsactu.fr 在审判当天，民事当事人的长椅上坐着300多名Guedj医生的前患者。其中几位代表，在短短的20分钟内，讲述了自己长达十多年的痛苦遭遇。 # Marielle Orsi 十多年来，Marielle Orsi一直生活在噩梦中。如今，站在审判室里的她虚弱无力、白发苍苍，用近乎颤抖的声音诉说自己的遭遇。 “起初，我只是去找Guedj医生进行简单的咨询，想让自己的牙齿变得更白净。但是，Guedj医生却不这么认为。他把我所有健康的牙齿都拔光，然后用假牙替代。后来，因为假牙磨损牙龈越来越疼，我现在已经不能正常进食了，每天只能吃一些方便吞咽的流食。我再也无法忍受牙疼带来的痛苦，每天都靠药片度日。现在，我变得一团糟，也彻底失去了社交生活。” 图源：法国电视六台 # Aklim Belaïd 戴着金色框架的飞行员眼镜，光头，皮肤黝黑的Aklim Belaïd ，曾经因为“一颗松动的牙齿”来到 Guedj 医生的牙科诊所。 在Guedj 医生的建议下，Aklim Belaïd 进行了短暂的手术治疗。奇怪的是，治疗后的几天内，他的牙龈出现反复的脓肿。后来，他在另一位牙医的诊所里发现了一个金属芯卡在他的嘴里。 图源：France Televisions 现年50岁的Aklim一直将这枚金属片珍藏起来，并向法官和媒体展示。 “在剧痛之下，我现在连苹果都咬不了。如果要重新修复所有牙齿，需要大约20000多欧元。我很绝望，因为我根本负担不起这么昂贵的医疗费。也因为此，我现在已经不能像过去那样开怀大笑了。整个人也变得紧张兮兮，照镜子的时候越看自己的嘴巴越别扭，感觉里面全都是洞，更不用说那些令我痛苦的钩子了！”Aklim
Belaïd绝望地哀叹着。 图源：France Televisions # Yamina Abdesselem “18岁时，我失去了23颗牙齿。” 图源：pexels 十年沉沦，失声的反抗 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医疗事故的频发，悲剧的反复上演，除了Guedj 医生及其诊所的玩忽职守、谋取暴利之外，医疗保险及监管部门是否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Lionel Febbraro 图源：France Televisions “这场纠纷涉及了300至500名受害者，但当局并没有予以重视，也没有建立特别的监管队伍。这种行为本身就是一种对受害者的‘蔑视’。就我所知，本案的受害者，也就是Guedj诊所的患者们大多属于工人阶层。85%的受害者都比较贫穷，他们通常都是补充全民健康覆盖（CMUC）的受益者。所以，他们也没有能力去敲响马赛政府的大门。” Guedj诊所位于马赛北区 图源：Ruoppolo Guillaume Guedj医生父子长达十余年的罪行能够昭然若揭，也是基于一场“巧合”。 后来，在CPAM、五个互助会以及国家牙科医生协会的援助下，这322名患者才得以向法院提出对Guedj父子的民事索赔。 据悉，如果证据确凿、罪名成立，Guedj父子将面临十年监禁和375000欧元的罚款。对于他们的诊所，罚款将增加到近200万欧元，其中不包括对受害者们的赔偿。 Youcef Bouzriba是Guedj诊所的受害者之一 图源：France Televisions “我们认为不会有这样的审判。因为绝大多数受害者是北非人，他们（政府）不会为我们带头的。” 其中一名患者Sarah Chaabi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无奈地耸耸肩。 4月8日，这项非同寻常的案件将在一个容纳400张座椅的房间里进行最终审判。正义是否会降临在这群穷苦、可怜的受害人身上？罪行累累的Guedj父子将面临怎样的判决？让我们拭目以待！
审判继续正常进行……
但是，人们并不知道这个“明星微笑”项目的背后，却隐藏着另一个巨大的阴谋。
对此，Guedj医生的律师Frédéric Monneret却矢口否认：“我的客户保证，没有对任何人使用暴力。在问诊和手术过程中，他一直都在尽医生的职责。如果说他犯下了错误，那也是因为鲁莽和马虎，但这都不是故意为之。”
面对调查人员，Guedj诊所的另一位牙医声称 “Lionel Guedj不像是医生，更像是一个推销员。”
“他的口才非常好，甚至达到了能给爱斯基摩人推销冰激凌的程度，而且他深谙如何与患者建立情感纽带，博取对方的信任。很多人只是来诊所进行简单的诊治，但是Guedj会想方设法把他们的好牙齿拔掉，再镶嵌上假牙，因为这样的利润更大！”
Yamina Abdesselem在听证会上讲述自己在Guedj诊所的遭遇。
“我18岁的时候，来找Guedj医生来看一颗龋齿，他告诉我必须要把所有的牙齿都拔掉。我当时很信任他，因为他的诊所看起来非常上档次。但是，那次的手术并不安全，我后来又在其它医院取出了一块他在手术中遗忘的铁丝。现在，拜Guedj所赐，我没有了牙齿，也没有了活下去的理由。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思考：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Lionel Febbraro是包括Aklim Belaïd在内的几位原告的律师。他在谈到这场纠纷案件时，用了“健康灾难”一词来形容。
2011年，罗纳河谷的CPAM（基础医保局）提出投诉，声称损失了近170万欧元。次年，司法机关开始调查，抓捕了两名牙医并撤销了他们的职业资格和医师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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